12月12日，中国科学院院士唐本忠将出席“2025研学创新发展大会暨‘粤研学·暖冬知行季’全国优质研学资源发布与交流会”，并发表主旨演讲，敬请期待！

12月7日上午，在2025大湾区科学论坛主论坛上，2024年广东省科学技术奖突出贡献奖得主、中国科学院院士唐本忠分享了他对聚集诱导发光（AIE）概念以及对科学研究范式转移的思考。

作为我国著名的化学家和材料学家，唐本忠是我国高分子和材料科学以及生物诊疗领域的著名科学家，提出了“聚集诱导发光”（AIE）新概念，在国际上开创并引领聚集体科学研究新领域。

“人工智能时代，学会提问题才是关键。”大会期间，唐本忠院士受邀接受南方+采访，围绕源头技术创新、场景培育开放、大学生如何应对人工智能时代的挑战等话题，分享了他的真知灼见。

“文明的进步总是以材料命名”

南方+：“十五五”规划建议提出，“加强原始创新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关”。请您对未来五年高分子化学领域的发展趋势进行一个研判。

唐本忠：文明的进步与材料的创新是密切相关的。文明的进步始终以材料命名：石器时代、铜器时代、铁器时代……现在有人说是塑料时代（高分子时代），有人说是AI时代（信息时代），但无论哪个时代，底层基础都是材料。比如，混凝土改变了建筑的方式，塑料替代了传统棉、木材料；芯片“卡脖子”本质是卡光刻胶、碳纤维等高分子材料，这些都说明材料创新是国家发展的必由之路。

“十五五”规划建议进一步提出要加强源头创新，这是非常具有前瞻性的。比如稀土，我国稀土储量大、提炼加工技术全球领先，这就是典型的关键核心技术优势。一方面，国外已有的技术，我们要迎头赶上，补齐短板；另一方面，我们也要做别人没有的特色技术，走入无人区，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东西，这就是源头创新的竞争。

“场景培育开放，需要集成思维”

南方+：今年11月，国务院办公厅印发《关于加快场景培育和开放推动新场景大规模应用的实施意见》，我国首次在国家层面对“场景培育开放”进行系统部署。对此，您如何评价？地方城市在落地实施场景培育开放的过程中需要注意些什么？

唐本忠：我理解的场景培育开放，与产业集群的打造是息息相关的。我们不只要有好的技术，还需要培育场景，围绕场景形成产业链条。很多实验室里的技术成果都很先进，但从实验室到市场产品的“死亡之谷”往往难以跨越——这中间需要太多支撑，不是所有技术都能成功转化。而场景培育正是克服“死亡之谷”的有效路径之一，因为它能让技术找到落地的土壤。

比如我们正在研发的“发电玻璃”——城市里到处都是玻璃幕墙、窗户玻璃，这些玻璃原本只是采光、挡风。但发电玻璃不一样，它既能透光让室内有阳光，又能利用太阳能发电；更重要的是，透过它的阳光还能促进室内蔬菜生长。城市化进程中，未来的蔬菜、粮食生产可以靠“摩天工厂”解决——利用光合作用，把二氧化碳和水转化为蔬菜、粮食，而且能让它们长得更快，这就能解决吃饭问题。

我们现在还在做的有AIE材料在太阳能海水淡化中的应用。目前海水淡化的技术成本很高，AIE分子在动的时候不发光，能量转化成热耗散了，光变成热温度就会上升。如果把AIE材料放进海水，太阳照射后温度升上去、海水蒸发掉，蒸发以后搜集起来就是淡水。

以上讲述的这些，都是非常美好的应用与场景。而场景的培育，需要一种集成思维——围绕目标，把各方资源集中起来做好整合。相比欧美国家，中国人有能力也有优势做得更好：我们勤奋，十四亿人的市场和人力是巨大优势，任何技术只要我们掌握，很快就能普及到“白菜价”。所以我们可以先学习他们集成的能力，再超越他们。

“活到老学到老以前是优点，现在是必须具备的技能”

南方+：第四次工业革命汹涌而至，很多在校学生担心毕业就失业。请给现在在读的大学生支一招，面向人工智能时代，现在最需要在校园练就哪方面的能力？

唐本忠：其实AI和所有技术进步一样，是机遇而非洪水猛兽——文明和社会的进步本来就和技术进步息息相关，就像材料创新能改变世界，AI也会推动社会发展。比如以前的相机需要洗照片，照相馆能赚钱，但现在手机就能拍照，照相馆几乎消失了——技术淘汰了旧岗位，但也会创造新岗位。

所以大学生在学校里，应该培养自己的核心能力：比如创新思维、跨学科整合能力、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，而不是只学单一技能。要学会利用AI作为工具，就不会被它取代。

比如，工业革命造出的新机器，以前人要花半天才能完成的事，现在机器可能几秒就能搞定。其实并没有导致人没有了工作，反而催生了新的更高层次的职业，不用再做那些重复低效的事情。再比如医生开刀，老医生经验丰富，但年纪大了手会抖，稍微一颤就可能出问题；机器人开刀则不一样，再复杂的手术做十几个小时也不会累，只要有电就能一直工作。

所以我们真的不用太担心AI取代人，只是教育的理念得变一变。中国学生最厉害的是什么？是能把很多知识熟背下来，这点比美国和其他国家都强，确实很优秀。但现在查个字不用翻半天字典，查文献敲个键盘就解决了，AI能帮我们快速获取信息。那以后的教育该怎么培养孩子？以前考一百分就是最好的，无非是别人问问题你能答好；但以后不一样，会提问才是关键。同样的问题，用不同方式问，得到的答案可能完全不同，能不能提出有创意的问题，才真正反映你的水平。

以前解决问题得自己想办法，现在AI能给出很多方案，所以学习方式得变——要教孩子怎么学习、怎么提问，还要学会终身学习。活到老学到老以前是优点，现在是必须具备的技能，因为技术迭代太快了，不学习很容易被淘汰。

说到教育，以前大湾区在全国教育版图上不算强，但现在越来越好了。政府对教育非常重视，深圳就新建了很多好学校：香港中文大学（深圳）、南方科技大学、深圳大学、深圳理工大学等等；还有在东莞刚成立的大湾区大学，加上中山大学、华南理工大学，以及香港的一大批顶尖高校，大湾区的教育布局越来越完善了。

教育不像产业，需要时间培育，但现在势头很好，我对大湾区的教育充满信心。而且教育搞得好，这个地方肯定能发展好。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，任何发达地区都有顶尖的教育资源，因为教育是培养人才的根本，而人才是改变世界的关键。

南方+记者 郑国豪